每年的5月14日被定為“耶魯服務日”。某日,收到學院主任教授傳來的一個視頻鏈接,點開瀏覽,原來是學院一位行將畢業的學生,為服務日提前攝制的一段兩分鐘推廣短片。短片中,耶魯男女學生們愉快地唱著歌,為窮困社區修建房子,粉刷涂鴉,修整菜地;隨即,越來越多的年輕面孔加入進來,還有兩鬢微霜的教職員,畫面上的隊伍漸漸壯大,終于,在耶魯史特靈大圖書館前的中心草地上,形成了一個Y字舉著一個圓球的“耶魯服務日”標志。我在那個耶魯藍的大Y里看到了自己學生的熟悉面孔,心頭不禁一熱。
“Give a Day. Change a Life.”是“耶魯服務日”提出的口號。姑且譯為——“獻出一天,改變一次生活”。這里的“一次”,既可以是自己的、也可以是他人的生活。在耶魯十幾年的工作生活中,我時時可以清晰感受到校園內彌漫著的一種服務社會、利他奉獻的濃烈氛圍。每年班上學中文最出色的那些學生,隨便一問,你都可以發現他(她)們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學校某個社團組織的頭頭腦腦,正在參與或者剛剛完成某項社區服務工作。我教過的一位家境優渥、品學兼優、被中文老師們稱為“校草級帥哥”的小伙子:他在校園里開了整整三年的“資源回收車”(即垃圾車);他曾為環保問題發動耶魯同學聯名向國會議員寫信提改革議案;還曾利用春假,自愿到被卡特里娜颶風摧毀的路易斯安那州服務兩個星期。問起此事,他笑笑說:那里是我母親的出生地,我自然應該為母親家鄉做點事情。確實,這些每每令我動容的“服務、奉獻”故事,在學生們說來似乎從未覺得有多么崇高偉大,反而常常被看作是一種校園生活的常態。我親眼看見,正是耶魯強調并持之以恒的這種“服務社區”精神(堅持讓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參與改造當地貧困社區的服務,同時廣泛雇用當地居民為員工),近十數年來,已經使得耶魯所在地的紐黑文市得到脫胎換骨的改造,逐漸洗脫“犯罪之城”的惡名,同時,也為耶魯學生創造了一個更為安適宜人的學習環境。這是“利他即利己”的一個典型范例。
然而,我知道,這,或許只是對“利益驅動”法則的一種理想主義的解釋。
從正面看,這種利他助人的奉獻服務精神,確實早就滲透到耶魯校風中所注重培養、拓展的“國際視野”之中。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耶魯“涉華機構”——“雅禮協會”(Yale- China Association),早在百年以前,就資助耶魯畢業生到中國內地城市如長沙、漢口、寧波等地進行教育、文化方面的交流服務工作。但是,坦白說來,我至今都常常感到有點費解:耶魯畢業生一般都不難找到高薪工作,而“雅禮協會”資助耶魯畢業生到中國參與文化教育工作 (主要是教英文)的獎學金數額并不高,但每年“雅禮”的獎學金申請往往一“獎”難求?,F在,又到了每年畢業生離校的前夕,我今年幫助寫推薦信的兩位學生都“搶”到了“雅禮”名額。一位學生跑來對我說:“蘇老師,我馬上要到你的家鄉廣州去教一年英文,我簡直等不了啦!”問他:你為什么這么高興?他說:“我學了這么多年中文,現在一畢業就能到中國去工作,不是很有成就感嗎?再說,這正符合我對自己的人生設計——畢業以后先到中國工作兩三年,再回到大學研究所讀一個與中國有關的專業……”
我心里暖熱,但依舊疑團未解——“傻老美”。常常會聽到我們此地的同胞暗地里嘲笑“老美”的“傻”?!耙敺杖铡弊屛矣忠淮蜗氲饺ズ煤米肪恳幌逻@種種“傻”的背后,可能寓藏的真實緣由。
(作者為耶魯大學高級講師)